【信息时报】从学问里长出来的思想果实

来源：【信息时报】  2015-1-8  C12版

朱素颖

《刘泽生教授纪念文集》 王景峰 沈慧勇 主编 中山大学出版社 2014年10月

很遗憾，我从来没有见过刘泽生教授，我甚至没有听说过她，直到这次，我受命整理她的文章，读到了《刘泽生教授纪念文集》。

 刘泽生教授生于1940年，彼时抗日烽火正盛。她曾在文章中多次引用唐朝曹松的两句诗：“泽国江山入战图，生民何以乐樵苏”。也许家中长女出世时，刘世强教授眼见狼烟四起、生灵涂炭，感触之下便用了这首绝句头两句的首字做了女儿的名字。但这一声叹息，便贯穿了刘泽生教授的一生。

 如果按照世俗的标准，即使那些困顿的日子，刘泽生教授也没吃过物质的苦，所以她的笔下看不到饥饿和寒冷。但世俗似乎也不认为她是幸福的，她终生未婚，无儿无女，唯一的伴侣，便是书。不相熟的人谈起，归根结底都只有委婉的一句：“听说她脾气古怪……”那些自然都不是知己。

 刘泽生教授成年后，都作男儿打扮，再加上满身棱角，不善圆转周旋，在世人眼里，自然是古怪的。她不屑于与那些误会、偏见、苛刻争辩，也难以自寻解放，便安身在书斋里寻求真趣。可世人的冷眼，终是让父亲叹息了一声一声又一声。父亲的叹息，也不能让刘泽生教授作出妥协。她是如此的纯洁、正直、真诚，在是非颠倒的岁月里也未曾说过半句谎言，又怎肯为世俗违背初心？

 看着刘泽生教授17岁时的照片，我很是惊讶于她的美丽。一条大辫子盘在头上，眉毛粗浓，眼睛明亮，容颜恬静又倔强，我总以为她是准备着跳上台去扮演《红色娘子军》里的琼花或是《青春之歌》里的林道静。但她却剪掉了长发，换上了男装，直到后来，修炼成女儿身，男儿相。只有那一双眼睛，到老依旧黑白分明、秋水盈盈。一个真实自由的人，才能有一双这样的眼睛。一个没有枷锁的人，才无需珠钗绮裙取悦他人。

刘泽生教授为人傲骨铮铮，作文却不带半点兵刃风霜，读来鼻尖上都跳跃着谦谦君子的精神香气。文章里面没有金戈铁马、老树昏鸦，也没有海阔水清、鸟艳花媚，有的只是大洋彼岸的些微琐事和少人留心的医史考据。生活琐事都是信手拈来，医史考据都是兴之所至，但琐事有浓郁的人味，考据有严谨的趣味，是结结实实从时间里、从学问里长出来的思想的果实。她的智慧在于她总能在一些常见的事物中看出深刻来，在一些平淡的事物中看出奇特来，然后又把这些貌似深刻和奇特的事物看破。文字简洁朴素，初看不过仿佛一棵树在生长、一条河在流淌那么平常，但认真读下去，却发现树是旁逸斜出的，河是春意盎然的，没有锣鼓喧天的热闹，却有自然鲜活的意趣。娓娓道来的冲淡口吻，温远坦荡，别有自在逍遥意，好好听着不说话，便十分美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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